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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2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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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27

晚上, 村東頭的青磚大瓦房裏,雞飛狗跳聲,婦人嚎啕大哭聲, 不絕於耳。

楚昱辰被送回家時,人處於昏迷狀態, 還未清醒, 等他被疼清醒時,時間已經到了傍晚。

他娘見著自己斷了手的兒子被村裏人扛回來,根本顧不得悲傷, 立馬咬牙飲淚,用最短的時間,在村裏雇了一個牛車,將楚昱辰給送到了鎮上醫館, 去醫治斷掉的雙手。

她兒子可是一個舉人啊!若沒了雙手,日後可如何執筆寫字?如何繼續科舉, 為她掙誥命夫人!

楚昱辰的娘心神俱亂, 但依舊咬牙堅持, 最終安安穩穩的將楚昱辰給送到了鎮上醫館裏。

清水鎮上,德善堂分堂, 全鎮最好的一家醫館。

“大夫……我兒這雙手可還有得治?”

楚昱辰的娘鬢發蒼白, 幾刻鐘的時間不見, 就已經老了十歲不止,她淚眼婆娑的跪倒在地, 雙手緊緊揪著大夫的袍角, 就好似抓住了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。

老大夫以仁心仁術聞名, 見楚昱辰的娘情緒崩潰無法鎮定,便招來值夜的學徒, 給老婦人端來一杯安神茶,溫和的安撫道:“夫人莫驚慌,令郎的雙手並無大礙,接骨後仔細將養三月,便可恢覆如初。執筆寫字,下田勞作,半點問題都不會有。”

“大夫此話當真?我兒子的手當真能恢覆如初!”聞言,楚昱辰的娘眼睛一亮,那一瞬間好似看見了希望的光。

“自然是可以的,只不過每逢冬日、陰雨天,都會暗暗抽痛罷了。已經比殘廢好上太多!”

“你先一旁去平定心緒,在這耽誤我一分時間,令郎的傷勢就少一分保證,手部折斷傷,最是忌諱醫治不及時。”眼見楚昱辰的娘還揪著他衣擺不放,大夫只好同她講清楚其中的厲害關系。

“那大夫你快些去幫我兒子醫治。”楚昱辰的娘被大夫這番話嚇得手一哆嗦,面色訕訕,隨即站起身來,催促大夫動作快些。

大夫面色慈和,幽幽一嘆,便轉身進去楚昱辰所在的內室。

因著傷楚昱辰的人用了巧勁兒,在後續送醫過程中,手臂也得到非常好的保護,所以手骨截斷處十分完整,並不需要耗費多少心思,德善堂分堂的大夫便將楚昱辰雙手給接好了。

“大夫……我這手……可會有什麽後遺癥?”被痛醒的楚昱辰雙眸染血,心神俱震,盯著大夫一字一頓問道。

他所有的前程和未來,都必須靠這雙手才能實現,如果出了什麽問題,他根本無法想象,要如何去應對沒有雙手的未來!

大夫邊給楚昱辰的傷臂打上石膏,固定好夾板,邊回覆楚昱辰的疑惑,“你很幸運,也該慶幸傷你雙手的人,不曾在你手骨上再施加傷害,否則即便老夫華佗轉世,也無法將你的手修覆如初。”

“呵呵……慶幸?是該慶幸……”楚昱辰嘲諷的勾起嘴角,是楚淮該慶幸,沒有完全毀了現在的他,否則,就算是死,他也要拉幾個墊背的!

想著暈倒之前,楚淮闖進來將他雙手打折的那一幕,憤怒、羞恥、憎恨,所有情緒兜頭潑下,給他心理帶了極大的傷害和沖擊。

知道自己現在的情緒十分的不對勁,楚昱辰當即咬緊牙根,把滿腔盛怒驚恐緊緊壓下,半瞇起的眸底閃過片片寒芒,染血眸中恨意如有實質,呼吸間,形若瘋魔的野狼。

楚淮啊楚淮,今日你沒要我命,下回我便要了你的命!

元舒,楚清,無論是誰,但凡你重視之人,我都要一一親手毀去!你最好祈禱我的雙手,真的能夠完全修覆,否則,我就算是毀了這天下,也定叫你楚淮屍骨無存!

“除了手上的傷,你的肋骨斷裂了幾根,肺腑也受到了極大的沖擊,恐有破裂爆裂的可能,你回去之後,戒驕戒躁,平心靜氣,否則一旦氣血逆行,臟腑破裂,神仙難救!”

楚昱辰臉色愈發陰暗黑沈,心也隨之懸了起來,“可有救治之法”

大夫捋了捋胡須,面色疏松平常,“除非華佗再世,不然神仙難救。”

“你且好生休養吧,肋骨斷裂後,恐會傷及內臟,你切莫亂動,胡亂折騰,老夫只能言盡於此。”

楚昱辰: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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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天晚上,楚昱辰便吊著包紮固定好的傷手回村。

路過村道時,碰到了好幾撥閑散的村裏人,意外發現村民們對他的態度,似乎沒有以往這般熱切了。

以前見他回村都會一口一個‘舉人’老爺,可如今見著他,只是冷冷的掃了一眼,便扭頭去做其他事情。

“還雇了軟轎?嘁!怎就見他一人做轎子回來,他那苦命的娘咋沒見著?”膽大的村民一邊瞥著路過的楚昱辰,一邊和身邊的朋友,小聲聊著今天最最最突出的一位主角。

“就他!怎麽可能會給他那汙糟的娘雇軟轎?我就住他隔壁,什麽事情不清楚,別看他是舉人,可在家裏,他什麽活也不幹,衣食住行耗費的銀子,全是他老娘一文兩文,從鎮上富戶家裏接漿洗衣裳活計,攢下的銀錢!”

“如果他真有本事,又怎會在楚淮大婚之日上,做出那等不恥之事?簡直丟光了讀書人的臉面,呸呸呸!”

“行了,別掰扯了!人家舉人老爺的事情,哪能輪到咱這些小蝦米去摻和?好好做你的事,不然以後犯了錯,也得跟他一樣剔除族譜,去跪宗祠……”

交談的聲音越來越小,楚昱辰坐在軟轎上,透過車廂窗簾尚未完全遮住的縫隙,觀察著剛才邊談話邊離開的那幾個人。

安靜平和的一張溫潤面容,陡然變得扭曲可怖起來,他死死地盯著那幾個人的背影,想要在黑夜中將其牢牢記在心裏。

今日,所有輕他,辱他,誹謗他者,都會嘗到該有的苦果!

所有所有……

翌日,清晨,楚家老宅。

自從分家後,每天清晨,爹娘早早就醒了,今日也是一樣,一出屋門就撞上了開始忙活的楚淮。

楚淮挑了一擔水,給菜畦裏長得高高壯壯,已經可以摘來炒著吃的青菜澆水,見爹娘拐進廚房裏做飯,他心裏還有些詫異,出了名的懶漢,居然舍得動彈了。

這樣也好,就算他和楚清不在家,爹娘二人也不至於餓死,再說了,分了家每個月他都會給爹娘500文錢支使,每個月只要不是大手大腳的胡亂花錢,一年到頭也可以省下不少銀錢來。

畢竟農村裏,一個五口之家,一年到頭花的銀子,才約莫2兩。

楚淮爹娘知道這一點,分家後,沒有半分怨言,反而覺得無事一身輕。

阿弟和爺奶昨晚連夜回鎮上租的宅子裏,老宅除了爹娘還有屋內熟睡的小哥兒元舒,楚淮不想在老宅多逗留,摘了一籃子青菜,整理好屋子裏給元舒置辦的嫁妝,向劉老師傅借了一輛驢車,便抱著熟睡的元舒離開了村子。

至於村裏人送的賀禮賀銀,還有婚宴剩下的許多肉菜,楚淮都留給了爹娘處理,一分也沒帶走。

早晨的風輕盈柔和,帶著紗霧一般輕薄的水霧,隨著呼吸滋潤著心肺。

裴元舒坐在楚淮腿上,身子靠在楚淮懷中,隨著驢車顛簸,他意識慢慢的蘇醒過來。

搖搖晃晃的顛簸感,讓他心生不安,手下意識攥緊了一旁的布料,嗅到了那抹熟悉的冷香後,心神才定下來。

又睡了許久之後,睡夠了的裴元舒睫羽撲閃撲閃,睜開了水盈盈的雙眼,慵懶的視線黏在楚淮胸口上,手依舊攥著對方腰側的布料,軟糯糯道:“恩公……我們這是去哪裏?”

楚淮聞言,垂眸掃了懷裏的小哥兒一眼,語氣十分溫和,“回家,餓了麽?要不要起來喝點青菜粥,給你熬的,現在還熱著,滋味很不錯。”

裴元舒的註意力完全不在楚淮所說的話上面,他睜大了眼睛,仰視著眼前這張棱角分明、劍眉星目的俊臉,不知為何,洶湧的燥意一下子就竄上了臉。

他睫羽輕顫著,視線根本無法集中,面頰和耳垂紅得快滴血了,張了張嘴,半句話都吐不出來。

今日的恩公格外帥氣勾人……裴元舒咽了咽幹澀的喉嚨,暗忖道。

過了好一會兒,平定心緒的裴元舒才說自己餓了,想先吃點東西,楚淮也停好了驢車,安靜等待裴元舒吃完。

之後,才抱人坐上驢車門前,繼續未走完的行程。

驢車慢慢行進,走過一段略顯泥濘的路段後,就更加平穩了。

“元舒,你再扯,我這衣服可就要散開了。”楚淮看了發楞的裴元舒一眼,又瞟了一下對方死死揪住自己衣服的手,忍不住低聲笑開來。

怎料這笑聲驚了裴元舒,他腰桿微一用勁兒,就坐直了身子,整個人和楚淮緊緊的貼在一起,借著削薄脊背的遮攔,裴元舒的手摸向楚淮腰間的衣料,又紅著臉垂下視線,看了一下面前的屬於楚淮的山青色衣襟。

經過細細檢查,確認沒有敞開的地方後,裴元舒心中略生惱意,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。

“恩公怎可騙我,衣服根本沒散開。”說完,他低著頭,賭氣一般,將腦袋抵在楚淮左胸口處,甕聲甕氣道:“你現在都開始欺負我了,那以後豈不會把我欺負死去……”

說到一半,覺得自己的話沒分寸,有點冒犯到楚淮了,立馬擡起頭,認真的給自己找補,“我、我如今嫁給你了,你作為我正牌的夫君,一定要對我好的。”

“可不能隨便欺負我……”

越講,裴元舒內心的羞恥感愈發膨脹,他原先也不是這個意思,但用這種控制不住的語氣把話說出口後,沒由來的覺得粘膩羞人。

雖然和恩公成了親,是恩公名義上的夫郎,可他也清楚,他們之間沒有尋常夫夫所擁有的感情,所以,他應該做一個矜持文雅、滿身書卷氣的小哥兒。

倒貼的粘人精,誰不煩呢?記得某上說過,要跟夫君保持一定的距離感,在夫君面前要保有神秘感,這樣才會叫夫君對你保持新鮮感,註意力才不會放到其他姑娘和哥兒身上。

想清楚這些,裴元舒眨了眨眼,腰桿一軟,便脫力一般,倒在了楚淮懷裏,聲如蚊吶,羞窘道:“恩公,我們這般擁坐,會不會討別人嫌話?我不想成為別人眼裏的放蕩哥兒……”

說著,裴元舒想到了之前在家中種種的經歷,委屈,不堪,惡心,悲傷,所有的情緒一擁而上,一下子就擊潰他小心建造起來的心理防線,淚水如同開了閘般,從眼眶裏掉落出來,一滴一滴的砸在楚淮衣襟上。

他知道自己生來是爹娘眼中的玩物,自小不被當作正常人來培養,即便長大了之後通過其他的方法遮掩了外在的氣息氣質,可骨子裏養出來的東西難以糾正,長久沈積後,只會更加濃郁妖冶。

可這並不是他想要的啊!

難以控制的情緒如同瘋漲的潮水,裴元舒內心一片悲涼……

尚未察覺到裴元舒情緒不對,楚淮聞言便是一笑,單手摟住小哥兒的細腰,防止他不小心摔倒,聲音沈而溫柔,“乖,車裏全是聘禮,裝不下你,放你跟我並排坐,我怕你坐不穩摔下去。我挑一條偏點的路走,你安心坐好便是。”

“一會兒見了人,你便將腦袋埋進衣服裏,那些人便認不出你了。”說完,護著小哥兒腰側的手,往上探了探,輕拍著對方的後背心,安撫他的情緒。

驢車吱呀吱呀,慢悠悠的往前走著,沒聽見小哥兒的聲音,楚淮便以為對方累了想休息,便放慢了趕驢的速度,反正快到鎮上了,不著急這一星半點的路程。

昨日大婚本就疲憊,經人暗害後,又與他做了那檔子耗費身體精力的事情,身體自然需要好好休息一下,今晨起得早,元舒睡不夠,這會兒補眠也沒什麽。

剛走了沒一會兒,突然,胸口處傳來奇異的濡濕感,楚淮抿著唇,抑制擴散到嘴邊的笑意,腦子裏閃過這樣一個念頭:小哥兒睡熟了流口水?

一想到那個畫面,心尖便忍不住酥麻戰栗,若非雙手都沒空,他還想親眼看看小哥兒流口水的可愛樣子。

一開始,楚淮還忍得住,一本正經的趕著驢車,過了一會兒之後,楚淮腦子裏依舊在播放小哥兒睡覺流口水的畫面,他便悄悄垂下視線,想看一眼小哥兒,不曾想,看到的卻不是意料之中那個結果。

只見他胸口處,黛青色的衣裳濕了好大一片,而懷裏的小哥兒此時已然哭暈了過去,軟噠噠的伏在他懷裏,那一大塊濡濕的地方,顯然是被裴元舒淚水給沾濕的。

反應過來後,楚淮立即拉停驢子,匆匆掃了一眼四周的情況,也不管四周會不會有人突然出現,當即雙手抱著小哥兒,以掌心為異能傳輸點,將異能傳進小哥兒體中,替他查看傷勢。

柔弱無骨的小哥兒靠在懷裏,二人鼻息相聞,確認對方只是驚嚇過度、憂慮過度,身體並無大礙,他便繼續摟著元舒,趕驢子都鎮上去。

心病還須心藥醫,這句話楚淮是十分認可的,只有病人自己的情緒和狀態,長期保持在一個較高的水平,且病人處於一個不會刺激他情緒惡化的環境之中,這‘心病’才會不藥而愈。

現在還不知道元舒內心掙紮的事情是什麽,他也不好橫加幹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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